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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圈|娱乐圈集体怀念煤老板?汪海林开炮:都是互联网资本惹的祸

编剧汪海林

划重点:

  1. 按照汪海林的经验,一是浙江财团,二是互联网资本,彻底改变了影视行业的样态,这个改变有着明显的“分水岭”,大概就是从影视公司可以上市融资的时候开始;
  2. 汪海林不惮于对战鹿晗一级的当红小鲜肉及其粉丝,他认为整个行业现在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男孩,女演员反而安全了,因为口味的变化,审美都被改写了,李易峰在演技的奖项上能打败段奕宏和廖凡,简直是个笑话;
  3. 在国内,资本和泛娱乐化把话语权从精英手中夺走了,创作人、评论人、学者都应该站出来坚守阵地、夺回话语权,而像《我不是药神》这类作品,才是中国电影应该有的样子。

腾讯娱乐专稿(文/许云泽 编辑/叶弥衫)

昨天(7月10日),著名编剧汪海林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没想到自己在一个比较小众的论坛上的发言又火了,从视频网站到自媒体号都在转发。这些转发当中,最被津津乐道的是一句话,“怀念煤老板做投资人的日子”。

汪海林微博对“煤老板”作了新的解释

事实上,在汪海林这个将近一万四千字的发言当中,这种能迅速被当代传播规律“pick”出来的金句俯拾皆是,他说“煤老板最好,只想找女演员,不干预创作”,说现在的影视制度是“精神病中心制,谁疯的厉害就听谁的”,说演员动辄一个亿、两个亿的片酬“本身就是在犯罪”,说小鲜肉是“一些不男不女的人,会对国家审美安全造成威胁”,云云。

这很符合近几年他在影视界一贯的“钢炮”形象。1997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编剧专业的汪海林是国内最早的职业编剧之一,但如今他的名字在大众中的传播,更因为那些编剧作品之外的,对影视行业的一系列猛烈炮轰。

与中国电影电视剧行业一起,汪海林经历了学院到市场、体制到资本、传统生产到互联网运作的浮浮沉沉。一个2000年就能靠写字在北京买房、开上宝马的资深从业者,经历过“安全生产”的煤老板投资阶段,经历过“热爱管理”的房地产商投资阶段,而如今需要面对一个“天价片酬”、“天价IP”、“上市融资”、“粉丝经济”的新阶段,这20年来的经历宛如一次奇幻漂流——甚至,在今天回过头去,很难判断这个过程当中,哪一个阶段更为奇幻。

在《贵圈》与汪海林的交流中,可以看到他对资本干预的不满,也可以看到他对创作本位的怀念,但同样可以看到的是,在时代潮流的奔涌当中,很难有人置身其外——哪怕汪海林自己,也相当自觉地在编剧身份之外,加上了改革者、发声者的新使命。

就像《贵圈》问他的:“您属于影视界的意见领袖吗?”

“算是吧。”他毫不犹豫。

Part1 浙江财团和互联网资本把一切都改变了

《贵圈》:这个论坛(观天下)之前的活动聊的都是别的行业?

汪海林:它是第一次请影视圈娱乐圈,以前都是请张维为,经济的、政治的、社会的。它其实是政府的一个智库。他们关注到我的言论,觉得可以跟他们的网友交流一下。说实话,我去现场,发现网友的水平很高,他们特别自信,都操着中南海的心,关心国家大事。比如说问到我影视行业机制的问题,想知道我们影视国内资本主要来自于哪些,影视投资的资本构成,有这样的关心。

《贵圈》:所以说到了煤老板?

汪海林:这是开玩笑,我应该叮嘱一下。我们国家虚拟经济的泡沫,还有炒房、买数据、假数据、收视率造假这些都是浙江人开始干起来的,浙江财团是主力军,现在互联网资本进来以后也是这样。互联网资本代表性人物像马云也是浙江人。电视剧很多年以前,北京人拍、广东人拍,广告商按照收视率进行结算的,这个情况使得电视剧的投资人非常注重收视率,希望我们的创作者狗血一点,想尽办法怎么符合收视率的原则就怎么创作。到了浙江人来了以后,把这个事情彻底简化了,收视率这么重要,那直接买假的收视率,做成假的,不就可以了吗。这就是浙江人的思维。

《贵圈》:您这个直接就地图炮了。

汪海林:事实就是这样的。我跟浙江的几个企业,包括影视企业合作过,他说这个戏五个一工程奖,一定要拿奖的,他们就来打听五个一工程奖是怎么评的,有评委的,这些评委是谁?帮我问清楚。把所有的名单找到以后,挨个送礼。正常是五个一工程奖对作品有什么标准,他直接想到的是,我就把评委搞定,这是浙江人的思维,特别厉害。

《贵圈》:这是什么时期的事情?

汪海林:这个有点像地域黑,实际上我们有一些大的变化的时候,2009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期,创业板打开了。股市针对影视企业的创业板打开,第一个上市的电影企业是华谊兄弟,第一个电视剧企业是华策,投资人都是浙江人,而且华策就是浙江企业,具有浓厚的浙江财富投资人进入的一个标志。

演员片酬的上涨跟大量的影视企业上市也是有关系,上市公司一方面有大量的资金,他们碾压式的把小公司打败,把优势资源全部垄断过来,签了很多导演、演员,把一些题材占据,更重要的是把平台占据。他们跟平台形成某种战略合作。形成这种关系的同时,他们需要财务报表上的数据,这个数据包括财务数字,又不可能靠真正的电影来获得。因为电影是风险性很大的行业,亏损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盈利。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方式是演员的片酬,所有的上市公司都签了大量的演员,他自己的制作公司又同时是经纪公司,自己给自己的演员开钱,这个钱是由股民掏,这种情况下它就形成了封闭的链条。演员原来是100万,他可以开到500万、1000万,由股民掏这个钱,演员的费用一增加,经济收入也是打入到他自己公司,收入上就显现出。

我们整个行业的问题,我觉得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利益链条,高度捆绑在一起,没有把权利和资源分开,形成了垄断,因为它是B2B、B2C。全世界都没有这种购销机制,非常不合理,使得价格问题,包括片酬问题,成为一个巨大的黑洞。我认为是体制性的腐败,这种体制是一定会滋生腐败的。

《贵圈》:咱们现在购销是一个怎样的机制?

汪海林:先自己组个局,你在组局的时候要跟平台沟通。平台根本不看你剧本不剧本,就是等你局码好了,码到什么演员了,他才会点头,这个我要。如果有谁谁谁,我可以出到什么钱,平台是根据演员下这个价格的定义。演员价格会不断推高,就是这个原因。你只要完美的磕下一个大牌演员,这里面就涉及到大量的腐败,你磕下一个演员,需要收买一个经纪公司,收买经纪人,可能演员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这个演员你可以出到2000万请到他,但是你可以跟他谈,我给你5000万,多出的部分还可以分。

《贵圈》:谁跟谁分?

汪海林:甲方跟演员,演员只要2000万,制作公司主动跟他说给你5000万,因为出钱的人不是制片人,后面是有投资人,制片人主动给演员加钱,加出来的部分跟演员也好、经纪人也好,我们私下分,我们两个分。洗钱就是这样洗的,所以价格在不断涨。如果制作公司就冲演员买剧,就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改变成看剧本购销,对你平台的业务水平就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贵圈》: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评估一个剧本,

汪海林:他们连演员都评估不了,他们连演员的演技都评估不了。《演员的诞生》,很好的演员,在互联网平台那原来都被认为是不会表演。他们连表演技能是无法判断的,他们只能判断颜值,颜值也判断不出好赖,都是整容。颜值方面也经常会看走眼,最后就看流量,流量是可以操控、可以做假的。

(播出平台)你看不懂,你应该请懂的人,你花3000、5000块钱请刚毕业的小孩看剧本,给编剧提意见,你真的想赢,花20万月薪请一个明白的,花的起就应该把这个钱砸在这上面,请几个真正能够看懂剧本的人,看不懂剧本你就不配干平台,你就应该被淘汰,你就应该去死。

《贵圈》:资本对内容控制的目的在什么地方?

汪海林:利益。我指定题材,指定了拍摄内容,我自己买,自己做、自己卖,这不是所有的钱都是我赚了吗,资本的问题就在这。原材料都是他的,比如说乱七八糟的网文的,网文是他们自己公司的东西,你就拍这个,我来高价买,出很高的价钱买,离谱的价钱买。所有的人就拍这个东西,所有人都只能买他的IP来做。这就是资本的问题,完全没有约束,互联网企业是星球上过的最爽的人,自己印钞票自己花,就这个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应该把印钞厂交给他们就完了,他们对搞文化一点兴趣没有,就是要赚钱。这种情况下,我们实际上变成他们的奴隶了,编剧行业也是变成他们的奴隶,你不再是一个思想者,你是一个加工,他指定一个题材以后,你去给他加工,他给你很多钱。

《神医喜来乐》剧照

Part2 资本喜欢好看的小鲜肉,女演员都不吃香了

《贵圈》:编剧行业当年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汪海林:当年是有规则的,有规范的,这个规则规范是什么,说到《神医喜来乐》,我是大四写的,我们写的剧本,当时李保田是最大牌的演员,我跟你说,他演我们的戏,我们剧本他几乎一句没有改过。因为没有任何演员在戏上改过一句台词,不是别的,当时的规范,演员好像没有权利去改剧本。他来就是来演戏的,他把他的词说下来,如果词对不下来就丢人了。现在有些演员自己说不出来,他就叫你改,这个情况跟原来的变化特别大。大概是2007年、2008年以后变成这样。

《贵圈》:您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汪海林:有。往往一些年轻的演员会有这样的情况,年轻演员刚红没多久,这段我不想这么说,那段不想那么说。问题是剧组没有一个好的风气,导演向他妥协、制片人向他妥协,演员就卡在那,我就不说这段词,你向他妥协,今天妥协,明天他就会有更大的权力。每次我们都是妥协,导演在现场给我打电话,汪老师这段词他不想说,他说我有一个办法,我们后面都是后期配音,我多拍一些空镜,我把这些台词还是留着,我让配音演员把这段配在话外音行不行。要不然他今天卡在这不演,拍不完。

《贵圈》:这是哪部戏?

汪海林:这个不能说了,太具体了。后来人家也改好了,以前的事不说了,反正肯定有这样的情况。包括数字小姐,背不下词,说1234,我都遇到过。我就说,你要说数字,我(剧本)就写数字,你也得给我钱,后来说这(演员)是老板的女朋友,我们也没辙。

《贵圈》:老板的女朋友这是个老梗了。

汪海林:影视行业从旧上海三十年代就是这样,老板的女朋友主演,这是很正常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说已经习惯了,也没法反对女演员去傍大款,因为她们傍来的大款是我们影视投资的几个主要的投资人,我们的投资来源是来自于追求女演员的这些人。如果没有女演员,我们可能这个行业都不存在了。这些年发生变化了,女演员再也不吃香了,都是男演员。

《贵圈》:这是什么情况?

汪海林:这些年现在女演员还是比较安全,基本上没什么事,男演员危险一些。现在投资也好,运作也好,平台各方面,他们话语权大,都是女的。跟以往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以前说谁有钱投资,谁是大爷,现在钱很多,这些钱并不是最稀缺的东西。

《贵圈》:平台的负责人都是女性吗?

汪海林:对。现在喜欢小鲜肉,他们老说是我说的,其实这个行业都是这样,大家都知道,现在各个公司搞发行都是男的,都是帅哥在发行。小鲜花现在很安全,没人搭理他们,谁搭理他们。都是一些小屁孩粉丝追捧她们。

我原来说做电视剧就是搞定人,搞定几个渠道,就是有限的那几个人,互联网平台也是人,电视台也是人,搞定这些人就完了。实际上真正的机制背后起决定权的人还是那么几个人。

对这种决定权,我(态度)其实算好的,因为我没有把这些归咎于他们出于利益去选择,比如说没有在回扣等等层面上去谈这个问题,你也知道电视台因为钱的事抓了很多人。我反倒往更美好一点的,就是每个人性取向或者爱好方向去想,也就是她的趣味。有些是家庭妇女式的,他的趣味、口味就是家庭妇女式的。以前喜欢看婆婆妈妈的争家产、抢房本的戏,现在觉得喜欢小男生长的好看的也正常,买些他们的片也是有可能的。

《贵圈》:对粉丝经济什么时候有一个比较明显的感受?

汪海林:1998年第一次看到追星族,还不叫粉丝,来追赵薇的,我当时还以为出事了,场面失控。都是小孩,中学生,在大酒店等着。还挺震撼的,见证到了这样一个历史时刻,从那以后就出现了粉丝这样的现象,它是通俗文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到今天这种情况,我们的粉丝甚至干预到创作。他们是一种豢养式的关系,明星是他们养的宠物,他们当然话语权就大,而且你必须忠于我们粉丝,因为你又不会演戏,又不会这那,只有我们是喜欢你的,所以你必须听我们的,你不能随便谈恋爱,因为你就是我养的宠物。好像听上去还挺有理的,对吧?

汪海林微博和鹿晗粉丝“对骂”部分截图

《贵圈》:资本会买这个账吗?

汪海林:他要想赚钱,就得买这个账。这种情况,我们创作者,这么多年,我不愿意惯他们这个毛病,我是第一个敢跟这些小鲜肉的粉丝对骂的,我也不在乎。我觉得很不正常,粉丝多就不能说一句不好。鹿晗最红的时候,我就直接说,就觉得他他妈的不咋地,粉丝就开始玩命骂我,我说你们再骂骂试试,我就把我微博头像换成鹿晗,谁再骂我(谁就是在骂鹿晗),后来唐嫣的粉丝骂我,我就把我头像换成唐嫣。

唐嫣的问题,原来我就是捎带嘴说她,没有非得冲她去,就拿她举个例子。

《我不是药神》剧照

Part3 精英要夺回话语权 《药神》才是中国电影该有的样子

《贵圈》:网上曝的天价片酬接近实际状况吗?

汪海林:现在的话,周迅8000万都算低的了。现在小鲜肉什么的比她高多了,现在你找个像样的演员1亿起,找个红一些的演员就管你要1亿多,要限演员片酬,根本限不了,下文件也没有用。如果平台就是冲他们买片的话,那就是这样。那几个互联网平台他们有钱啊。他可以用10亿买一集啊。

《贵圈》:您一直提到美国模式,之前有去美国调研过吗?

汪海林:我是跟他们的一些制作人,包括他们的一些经纪人,包括与导演、作家也会有交流,了解他们的情况。而且我自己也研究一些美剧,后来发现仅就作品层面的研究是片面的,还要了解他们的创作机制、生产机制,这就是整个生产机制、创作机制、购销机制,尤其是购销机制要做彻底的改革,这个不改革是不行的,这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我们现在走在一条死路了。

《贵圈》:关于机制改革,有没有什么比较建设性的提案?

汪海林:我就是觉得购销机制要做彻底改革,再一个是要做《派拉蒙法案》,把院线和制作公司分割开,把经纪公司和制作公司分割开,把营销发行跟制作公司分割开,包括播出平台和制作公司要分割开。

我们现在做的都是不够的。互联网都垄断了,他们比中宣部的权力还大。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互联网企业已经比中宣部的权力大了。甚至他想叫谁红,谁就红。他们现在权力最大。

美国确实还有一个是创作为主体的坚定的方向,比如说美国不轻易给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奖,迪卡普里奥粉丝多啊,数据好啊,他们就不给他奖。为什么?主流的价值观牢牢地掌握在精英手上,这些精英不向资本妥协,也不向流量妥协,向粉丝妥协更是根本就不可能。主流的精英的话语权是牢牢地占据在舆论的高地上。我们国家实际上知识精英、文化精英已经丧失了话语权。

《贵圈》:精英的对立面是什么?

汪海林:对立面是资本,泛娱乐化。泛娱乐化一帮小孩比如说娱记可以控制话语权。自媒体商业化以后收了宣传费各种东西之后就控制话语权了,他就说这个戏好、那个戏好,这个演员好,那个演员好,他会控制了。比如说李易峰可以拿百花奖,那对于演技来说以后李易峰就变成标准了,李易峰打败的可是廖凡和段奕宏啊!你在美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对不对?李易峰可以拥有很多的粉丝,可以赚钱比他们都多,但是奥斯卡奖不会给你。

李易峰金鸡百花电影节获奖

你真正有文化价值、文化含量的这些评价丧失了,比如说国家工程拍《建军大业》向小鲜肉屈服了。这是什么?国家意志都向他们屈服了。

所以我为什么要跑出来说话,要讲这些事情、这些观点呢?很多人都是这个观点,他不出来说,私下里抱怨一下。他没有站出来说啊,他为了明哲保身啊。创作人员、创作人、评论人,包括学者,没有真正出来把话语权夺回来,把文化阵地丢了,丢给没文化的人了,拱手相让了。或者说非常廉价地出卖了,很廉价,人家基本上兵不血刃把你给抢了。

《建军大业》海报

《贵圈》:《我不是药神》您最近关注了吗?

汪海林:很好,我很喜欢。这种电影就是有表达,你对这个时代有一个认知、有一个表达欲,就是我想说一说我的故事,我想说一说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这一点很重要。

我大概齐听说他们在弄这样一个剧,说他们在搞一个不是喜剧的东西。我就觉得这个是不是有风险啊?因为徐峥如果不做喜剧的话,当然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个社会问题剧,我就是觉得这个是一个没什么太大把握的事。但是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后来就听说这个戏很好,后来看了确实是中国电影需要的一种作品,这就是应该的样子,中国电影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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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tian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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