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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圈 | 《暴裂无声》5000万票房的背后,缓冲带的可能性

划重点:

  1. 假设最终票房确实达到5488.2万元,片方能到手的票房是2013万元。但很显然,《暴裂无声》绝对不会像《心迷宫》那样,成为以小博大的佳话。
  2. 就像并驰实验室在着手的那样,青年导演们在向左转还是向右转之间,更多了一个选择:在艺术与商业之间出现了一个缓冲带,或者说,实验室。

作者:胡梦莹 责编:三替

青年导演忻钰坤的第二部长片《暴裂无声》,4月4日清明节开画,上映16天累计票房5215万元。

对于高歌猛进的中国票房,这是个不足道的数字,也未必是个被看好的数字——比如近一周,猫眼对其票房预估从6314万元下调至5488.2万元。

在近年新涌现的青年导演中,忻钰坤被认为是能够兼顾自我表达与商业类型的典型。《暴裂无声》升级了制作成本,影片质感、演员配置,工业水准与宣发力度全面提升,加上处女作《心迷宫》的好评基础,这样一部影片进入市场,其票房数字一定程度标志着,当下大众对这类本土电影最大的接受程度。

近几年来,大量80后乃至85后导演带着自己的处女作走向大银幕。仅去年一年,就有《八月》、《我心雀跃》、《暴雪将至》、《老兽》四部青年导演处女作上映, 票房最高者《暴雪将至》2717万元——在东京电影节获奖的加持之下,其余均是几十万几百万的票房。

在去年国内559.11亿元的总票房之下,这些数字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一定意义上,又是不可取代的:展现了新生力量的多元性,也体现了本土叙事的可能性。这些多元性与可能性未必都被大众看到,但它们登陆院线、走向市场,即已提供了被看到的机会。

相比贾樟柯们早期漫长的地下奋斗史,在这一代青年导演出场的时候,已经具备了一定的选择——虽然,过程一样很不容易。相比直接进入市场的深水区,他们可以通过各种青年导演计划,以中小成本制作开始第一次试水,在真正进入电影市场的战斗之前,先在一个缓冲区域做好准备。

《暴裂无声》剧照,暗示羊就是人

今年剧情片最高分,票房仅破5千万

一个业内观点是,第二部长片对于一个青年导演的意义,往往比第一部还要大。“有些导演的处女作是穷毕生精力拍出来的,但第二部却涉及到了商业的运作、更专业的演员、更专业的团队,能否hold住这些,才是能否在这个行业开天辟地、甚至成为领军人物的重要标志点。”一位行业人士对《贵圈》分析。

在这个角度,《暴裂无声》作为忻钰坤的第二部长片,可以说是hold住了。毕竟,连知名学者、电影研究者戴锦华,都以“难得”来评价:“不仅稳住了,而且见精准度和成熟,对社会问题的敏感和把握依旧,同时营造缠绕的案情。尽管对偶然、戏剧性的得当和巧妙尚有进步空间。作为第二部,作为今日国片,难得”。

《暴裂无声》的故事原型发生在忻钰坤家乡包头。一名哑巴矿工的儿子失踪,在他进城寻找儿子的途中,意外找到了另一个被绑架的女孩。而女孩的父亲——一名律师,却在矿工儿子失踪事件中充当了重要角色。

电影延续了忻钰坤第一部作品《心迷宫》的风格,在悬疑犯罪中带有对人性的探讨,但题材上更具社会意义,也有更多的独属于电影的艺术表现力。尤其是,以更高成本投入带来的制作升级,令导演解决了第一部中主要被诟病的“粗陋”的问题。截至目前,豆瓣上得分8.3,是今年剧情片的最高得分。

《暴裂无声》的预测票房和票房曲线,出自猫眼专业版

但逐日升高的评分比照逐日下降的排片,或许说明了,影迷和普通观众的观影感受存在着较大差异。这不是一部讨好观众的电影,与豆瓣的影迷短评不同,代表大众口味儿的购票app猫眼电影上,“难理解,烧脑”和“太压抑”,是普通观众看完后的主要反馈。

猫眼app上观众的热门短评

此外,类型片有自己的票房天花板,暗黑悬疑犯罪片因其受众有限,上限往往在2-3亿票房。而《暴裂无声》上映同期,还面临引进大片的强势挤压。

有人因此认为,《暴裂无声》的票房失利在于生不逢时,这一档期不仅与斯皮尔伯格的《头号玩家》狭路相逢,同时也遭遇近年来整体好感度暴涨的印度电影《起跑线》。前者的量级先姑且不论,后者的1.2亿票房或许证明了,对很多观众来说,一定意义上,外国中产的择校困难,可能还比本土农村的魔幻现实,来得更亲切一点。

但其实,如今的档期已经经过几次调整。去年7月在FIRST影展上获得关注度后,片方原意趁热打铁定档10月13日,后来因为诸多原因,直到今年3月8日才重新定档,距影片4月4日上映已经不足一个月。

《暴裂无声》的宣发执行方,合瑞影业总经理田祺向《贵圈》表示,“临近时我们看过整个档期的情况,认为4月4日上映是有机会的,也不想表现地过分激进。”目前的结果,也认为“比预想要好”:“毕竟在题材上有一些限制,卡司也不是很强,投资说白了是小成本,我们没有很在意票房是多少,只希望不要太差,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比预想要好了。”

《暴裂无声》路演中,热情的观众

预想中的亏本买卖?

可以想象,业内对于《暴裂无声》这类影片的票房预想,参考的大概不外乎前两年的《暴雪将至》或《黑处有什么》。一样是青年导演作品,一样是犯罪类型片,甚至,票房曲线图都那么相似:都在上映次日达到峰值,然后悬崖式下跌。《暴雪将至》虽然在去年东京电影节拿下双奖,但国内票房仅为2717万元。《黑处有什么》片方最后到手的分账票房仅278.8万元,甚至不敷制作成本的300万元。

相较于此,《暴裂无声》的成绩已是个中翘楚,相比导演之前的《心迷宫》也有了巨大跃升。但相应的,这也是建立在成本提升的基础上。作为被看好的青年导演,忻钰坤的第二部作品获得了“并驰计划”、和和影业、太合影业等资方的大力支持,剧组规模扩大了4倍,拍摄周期65天,虽然在院线电影中还只能算是中小成本——但相对忻钰坤自己的《心迷宫》,已大概是10倍之巨。

制作成本之外,还有宣发费。一位业内人士向《贵圈》分析,以中小成本的影片来说,宣发费与制作费1:1或是1:2都相当常见。而且往往越是低成本的电影,片方在宣发上的投入越高,曾有制片方抱着以小博大的想法,直接掏出3倍于制作成本的宣发费。以《暴裂无声》的宣传声量预测,几百万上千万的宣发费属常规操作,“就算掏了2000万宣传费用也说得过去。”

数据显示,片方所能到手的分账票房仅为36.68%,假设最终票房确实达到5488.2万元,片方能到手的票房是2013万元。除了院线票房,片方还能通过视频网站、国外版权等其他渠道再回收一些成本,但很显然,《暴裂无声》绝对不会像《心迷宫》那样,成为以小博大的佳话。

但有趣的是,《贵圈》采访的所有相关人士都对“是否能赚钱”这件事显得心平气和。田祺表示:“说实话现在不光艺术片,商业片上能赚钱的项目也没有那么多,我们对现在的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导演忻钰坤则在上映之前,就对《贵圈》表示对票房没压力,“我只是想完成一部作品。”他透露已经有了下一部作品的想法,《贵圈》了解到,新作将涉及高科技犯罪题材。

而《暴裂无声》的制片人、并驰Lab的负责人高一天,更明确地说:“票房数字是一种标准,还有很重要的标准是我们要做这个电影的初衷,要回到那个原点去想。”

《心迷宫》工作照

看起来“很多”的选择

有关“做电影的初衷”,可能没有人比忻钰坤更清楚、更坚持。

忻钰坤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可以追溯到2014年,30岁的他因处女作《心迷宫》获第八届FIRST青年影展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两项大奖。

他花了13年来准备:17岁看到了报纸上豆腐块大小的西安电影培训学院的招生广告,还是高二学生的忻钰坤决定辍学去学电影,一个人从内蒙来到西安。由于考北京电影学院几度失利,他待在西安打杂、拍栏目剧,去佛山卖陶瓷洁具,干了各种各样与电影既无关又有关的工作。这个过程里一直支持他的,是李安的自传《十年一觉电影梦》——和李安一样,在成为导演之前,都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在过程中看不到头的中场休息。

忻钰坤减肥成功照片

他的性格里,可以看到被环境打磨留下的痕迹。比如,他是一个特别有毅力的人——不然,一个电影梦做不了13年。2017年1月,他还是一个因为拍摄压力吃成83.5公斤的胖子,但用了6个月时间,他用持续的高强度锻炼使自己减了16公斤。“只是做好了自我控制和管理。”忻钰坤自谦。

把梦变成现实还得有行动力和突破力。《心迷宫》开机当天,投资尚未到位,在解散剧组和强行开拍之间,忻钰坤选择了后者。最后拍了24天,硬比原计划提前6天完成。没有一分钱可以做后期,忻钰坤自己在家剪辑、调色,终于做完了片子。

同时,没有太多选择权,使他只能顾及最核心的需求。不管是《心迷宫》还是《暴裂无声》,忻钰坤的拍摄素材都很精准,几乎能做到没有浪费。摄影师往往会建议他多选几种器材备用,但他不会接受,因为他了解自己要的效果——也了解闲置的成本。

但当《心迷宫》在2015年以170万制作成本斩获1067万票房后,忻钰坤这套始于逆境的、几乎是每个青年导演都得掌握的“小成本拍片技术指南”,看起来不能适应新的形势——他需要学会的新的技能是:在蜂拥而至的项目与资本中做出选择。

《再见,在也不见》剧照,蒋雯丽和陈柏霖亲吻

他尝试过一种可能:在剧情片《再见,在也不见》中,忻钰坤与新加坡导演陈世杰、泰国导演西瓦罗·孔萨库合作,每人负责一个30分钟的小故事,组成了一部“分段式影片”。豆瓣评分5.9分,被认为是“徒然浪费导演和演员”。

“大公司可能只需要一个螺丝钉,对于我来说,作为螺丝钉可能我还真不是称职的那个,有太多比我更称职的螺丝钉。”忻钰坤说。

那些看起来任由他挑选的资本与项目,只是看起来而已——没有一家公司、没有一笔钱,是抱着亏本的目的进来。这与他想要的创作自由,并不总是方向一致。

他把那种成名之后,“看起来有很多选择,实际上并没有选择”的困惑与FIRST影展的朋友交流——交流的结果是,他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出发地:FIRST影展成立了并驰Lab,青年导演忻钰坤成为首批合作导演,《暴裂无声》则是实验室的首个项目。

作为范例的忻钰坤

对忻钰坤来说,他的电影之路的重要转折点是FIRST影展。 但对FIRST影展来说,忻钰坤又何尝不是。

FIRST青年电影展成立于2006年,专注选拔优秀青年导演与作品,很长时间里,影展未进入大众视野,除了业内人士或影迷,了解者甚少。上一部作为FIRST影展最佳影片进入院线发行的电影,是2013年郝杰导演的《美姐》,票房是,68.3万。

而2015年《心迷宫》的案例提供了一种可能性:青年导演中亦存在各种类型,其中一类,既能完成独立的自我表达,也能符合类型片的基本规律。《心迷宫》的1067万票房,证明观众对这一类导演和作品的接受度。

但放诸市场,资本的热情追逐和冰冷无情是一体两面,给哪副面孔,取决于是否有利。《心迷宫》之后,很多公司看到忻钰坤的商业价值,邀约不断,但忻钰坤看到的,是热情背后的另一面,“很多合作方式他有困惑。”高一天说。

忻钰坤将这种困惑与FIRST创始人宋文交流。“我们就开始考虑,在电影节之外,我们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高一天对《贵圈》表示。

忻钰坤和制片人高一天

并驰Lab就是这么产生的。高一天介绍,并驰实验室计划在中低成本制作的预算下,为青年导演提供最大限度的自由创作空间。根据不同的项目和需求,灵活、开放地配置资源,比如在剧本层面,可以邀请业内资深人士提供建议;或在项目进展中,可以开放给其他业内公司一起合作。

而合作的前提是,青年导演们有自己的项目或想法,并驰Lab判断其中有探索意义,则会帮助其实现。

“并驰实验室不是一个生产指向的机制。它是一个探索、一个实验:当下以怎样的方式能够更理性、合理地推动青年电影生态,在创作、作品、市场各个维度做努力。”高一天说。

并驰典出“仰齐足而并驰”,从一开始,就决定“并足而驰”,而非“自上而下的扶植”。第一批的并驰实验室计划,合作导演除了忻钰坤、王一淳与周钜宏,最初项目启动时还包括《自行车与旧电钢》的导演邵攀,目前邵攀已自己独立开发第二部作品。高一天解释,实验室是一个开放机制,:“我们和创作主体是双向选择,并不是简单的盲目助推,签了约导演就必须履行某种义务。”

“我们希望与这个代际有才华的电影人一同成长,为他们服务,将创作力推动到产业核心,拍出更好的电影。”高一天说。

但更重要的是:“让更丰富的本土电影接触到观众。让观众看到国产电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局限,是可以做到既关心现实世界,又有工业水准,让更多观众建立起对国产电影的信心。”

缓冲带的意义

当一个学导演的年轻人从学校毕业,似乎天然会遇到两条路的选择难题:一是艺术向,坚持自我表达同时以各大电影节为目标;二是商业向,但很有可能从此在拍广告和宣传片的路上一去不返。而不管是哪条路,只有其中最坚持最优秀的一小部分人,才能得到拍电影、上院线的机会。

但现在,就像并驰实验室在着手的那样,青年导演们在向左转还是向右转之间,更多了一个选择:在艺术与商业之间出现了一个缓冲带,或者说,实验室。他们可以更安全地在这个地带进行艺术表达,而不必担心放诸商业是否会造成太高的试错成本。

这几年能在大银幕上看到的越来越多青年导演作品,其中一个原因,是这样的缓冲带越来越多。仅以今年为例,还将出现文牧野的《我不是药神》、马凯的《中邪》。两部新作都是类型片,前者是黑色幽默电影,后者类似《女巫布莱尔》,是包装成纪录片形式的恐怖片。

即将登陆暑期档的《我不是药神》是文牧野导演的首部长片,阵容相当抢眼,大约是为了配上这个他打磨了5年的本子。宁浩不仅为这位他签下的新导演担任监制,更是请来了好友徐峥出演——同时也担任监制。该片据传投资6000万,一位业内人士对《贵圈》判断,起码需要2.4亿票房才不亏本。

《我不是药神》海报

但宁浩对《贵圈》表示,完全不在意票房。坏猴子影业的一位工作人员甚至开玩笑,“亏了让他自己拍一个补上。”

除了不在意票房,这位监制还把一切对接关系、处理琐事的杂务全部包揽,让导演专心创作——因为他自己特别清楚,自己在当导演的时候,最不喜欢干什么。

而马凯自编自导的《中邪》原定在清明期间上映,后临时撤档。影片成本仅有7万元,即便在青年导演的处女作当中,也是低成本。不过,被腾讯影业买下后,补拍了一些情节且补拍成本不菲。业内人士判断,从之前的宣发情况估计,宣发费用可能在上百万甚至上千万。

《中邪》海报

恐怖片受众较广,加上《中邪》口碑不错,临时撤档虽有压力,但也有《芳华》的案例在先:“《芳华》的撤档曾获得极大的关注度和收获观众同情,导致真正上映后反而票房大爆,取得14.22亿元的成绩,远超预期。”

在业内人士看来,《中邪》是一个很有潜力的项目,如能上映很有可能以小博大。而虽然现在情况未明,但业内人士分析,以腾讯影业的情况来看,有无数IP可供马凯来拍,如果马凯自己拍,腾讯影业应当会投资,将其作为签约导演培养。“毕竟现在项目多,青年导演少。”

以忻钰坤为代表的,这一批出生在1985年前后的青年导演,以小成本制作出道,有的专注于艺术、先锋,有的关注中国社会现实,擅长类型制作。在他们走向主流工业的路途中,一方面想要进行艺术表达,一方面也尽量在保证商业元素,这条道路是否一路畅通,目前没有人能说得准。

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为他们提供一个缓冲带,从中低成本出发,以成本控制交换创作自由,能够有效地帮助他们积攒升级之初的经验与装备,帮助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得更稳健,客观上也为国产电影提供更丰富的可能性。

就像高一天所说的,他们所做的无非是,“希望积极地由这些作品去拓展行业生态,以当下的行动,期待未来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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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tiant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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